十、耳闻(2 / 2)
那人常有任务,他们两人之间也是聚少离多,有一天那人打电话到她们工厂,云芳兴冲冲地接起电话,那人只说一句,“小钟,我们不必联系了
钟云芳离开剧团已有五年,离乱之中那人的书信永不缺席,他有古典的文学修养,书信中也只说些相宜的话,钟云芳对于各种的最高指示的理解便是从每月厚厚的信封中得知的。但电话线中的短短几个字便将这些笔墨间情思统统扫进了故纸堆,要她断绝所有念头,她是决然不能接受的,她仍然记得《六月雪》,窦娥指天呼地的桩桩誓愿,她有一团火在烧,就像洒向青天的三尺白练上的热血,但这热血也终于被干竭了,因为片刻之间,书记告诉她们这班女工,今晚要写自首书
钟云芳识字不多,一开始的自首书也是在烟盒背面上磕磕绊绊地写上自己的姓名和经历,后来要写的认罪书越来越多,因为这个委会要,那个部门要,这篇支部留档案,那篇上交审批;有一次钟云芳忙得发昏,竟把自首书寄给那人了
但来来回回写的也不过相同的事,翻来覆去,事无巨细,到最后何日同老师吃饭,席上有何菜例,各人吃了多少,席间是否如厕也要写上去,否则便是“故意隐瞒不报”“妄图混淆视听
这次来的部门是某战斗军文艺宣传科,负责审问她的叫王铮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王峥板着面孔,端正地坐在钟云芳对面,他的口吻严肃而沉静,“钟云芳,请你如实交代关于你的情况。”在首长来视察时,还会在她的自首书上画上标记。待审讯完,他紫红的面庞却是微笑着,说话也是不急不徐的,他说,“请你明天同一时间再到这来一趟
之后的审问甚至不能称之为审问,王铮完全透露出了漫不经心的散漫,甚至在连续五天来过之后,还会给钟云芳带半块巧克力。钟云芳看他像是来应付任务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考察审问期大约是一个月,但并不是每天都会进行审讯;一次钟云芳在走廊拖地时,薄薄的门板间隐约透露出王铮急躁的声音,她本应走开为妙,但她好奇一向温和的大个子竟会动怒,不该有的好奇心迫使她贴近了门边伯母,珊珊她到底怎么了?生病了
“您放心,无论什么药,我都会找到
“不,您是说……为情所困
“什么?是个女人
隐隐约约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跑进了钟云芳的耳中,她不知所云,拉着水桶走远了。
但这没来头,莫名其妙的话,但却关系着方群珊最隐秘的往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