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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重脚轻,徐宁早上九点查完房之后终于下班,趔趄回到教学楼层正上方的公寓,脚步虚浮,思想仿佛已经离开身体在空中漂浮。公寓大厅没有任何一扇开向外界的窗子,橙色的灯光在一天之内保持恒定,没有一点点变化。徐宁的头发已经两天没洗,塑料桶里的衣服堆了快一个星期,狭小的房间除了开门那一刻的橙色之外,一直在黑暗里沉默。桌上的咖啡和香蕉都打开了,是在一天前上手术前打开的,却纹丝未动,咖啡液面边缘已经降下去,塑料杯缘一层斑痕环绕,香蕉已经变成黄褐色。

好累,徐宁仿佛被抽出空间之外,径直坠到床上,床上的被褥凌乱,为了经期不弄脏床单垫的小毯子还没来得抽出来。跳蛋太久没用,已经没有电了,线在床头绕了一圈,遥控按钮卡在床和墙的缝隙里。

好累。她想,做医生没意思,做手术没意思,向生活的船头走没意思。生活是次要的,也只能过一种次要的生活。

头好疼,脑子像个空壳,中间隔了层膜,水在上半区不停晃荡。淡漠的血色在闭上眼之后不停闪现。手机在床头间歇震动,徐宁挣扎着按亮,是副主任发来关心兼催文章的消息,一连三条,还有奇怪的意味不明的表情。徐宁决定不去管,把手机关掉。很快坠入睡眠。睡眠很深,像攫住了手脚把人往深处拉扯,徐宁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又变回了初中生,回到老家小小的房子,梦里看到了两个爸爸,徐宁惊吓之中发现自己能像咒语一样用英语控制在厨房吃东西的那个爸爸,让他现出真身,变成了一面镜子,小徐宁把镜子打碎接在脸盆里,狂跳的心终于安静下来,然而回头一看爸爸又变了回去。徐宁猛然醒来,身体却在床上纹丝不动,大脑使劲回忆梦里的细节,那个爸爸最后似乎变成了似蝾螈似蛇的动物,沿着老家门前的路离开了,所过之处拖着长长的沥青,弥漫着铺满了整条路。不对,徐宁想,当初是怎么就确定厨房里的而不是客厅里的那个爸爸是假的呢,梦里笃定无比的选择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眼前的血色又似有似无地闪了闪,徐宁习惯性地把手机按开机,花费了三十分钟在微博和各种论坛上看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内容缓冲,下午五点整的闹钟响了,徐宁的脑子也清干净了。她挣扎着爬起来,洗头洗澡、换衣服、吹干,坐在镜子前凝视自己,连熬两天之后眼圈又黑了,虽然好像变白了,也变水肿了。傍晚的太阳从窗帘缝里刺进来,徐宁坐在镜子前拿起遮瑕又放下,拖延到太阳渐渐不见,卫生间的门嘭地一下被风关上,好像在房间里有回音。有回音吗?房间这么小,哪来的回音呢?徐宁不再想了,把手机按亮。

我休息了,今天想做。

发给冯觉非的。

发出去的后一秒对话框短暂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迅速地恢复成冯觉非的名字,短暂的让徐宁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她并不能很在意,慢慢地把头发全部吹干,换了成套的内衣和镂空背后的毛衣,打了遮瑕,把纸巾、卡包、眼镜盒、充电器和避孕套塞进包里,想了两下把笔记本电脑的充电头拔掉也塞进包里。这一系列做完手机刚刚好亮起。

好。今晚九点半左右下班。

徐宁笑了,套上袜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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