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拜堂仪式已然结束,宋鹤眠依照规矩,被送往新房。
吴羡好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缓缓低垂,定格在阶下跪得笔直的许尽欢身上。
许尽欢满脸写着不情愿,双手将茶盏高高举过头顶。
吴羡好凝视着继递来的这杯茶,内心仿若一团乱麻,纠结万分。
这一杯茶,一杯酒,关乎着第二个验证点——里面是否被下了蒙汗药。
茶仅有这一杯,还是许尽欢众目睽睽之下敬给自己的,这种情况下,她必须得喝下去。
可她都知道这里面可能有药……这该如何是好?难道喝的时候偷偷倒在袖子里?
正踌躇间,许尽欢那冷漠又刻薄的声音传来:“母亲,茶要凉了。”
吴羡好猛地回过神,暗叫不好,自己思索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慌乱之中,她接过许尽欢递来的茶盏,巧妙地借助喜服那宽大的袖摆作为遮挡,偷偷将茶杯里的茶缓缓倾倒入自己的袖袍之中。
茶水顺着袖子蜿蜒滑落,温凉织、莫名诡异的触感,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茶已然没法验证了,不过她还有合卺酒这一验证途径。
合卺酒是她与宋鹤眠在洞房花烛夜,彼此手臂缠共饮的。
所以这个相对好验证,只需在端杯之前,悄悄换一下酒杯即可。
吴羡好将手中茶杯放在桌面上,此时她心中思绪如麻,无暇再抽出心思去留意许尽欢的表情。
她径直从腕上取下那只金镶玉手镯,牵起许尽欢的手,把手镯戴到她的手腕上,轻声说道:“母亲给你的礼物,愿你往后仕途顺遂,能有一个真心爱你的男子相伴左右。”
话刚出口,吴羡好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一心只想着赶紧去试试合卺酒里的蒙汗药是不是真的。
倘若真是被下了药,她往后该如何面对宋鹤眠?毕竟,她现在依旧喜欢着他。
她心里装着事,脚步又急又快,因而丝毫没有注意到,当自己说出“得一钟爱你的男子相伴左右”时,继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扭曲。
听着吴羡好的脚步声逐渐变小,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许尽欢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背影匆忙的吴羡好,死死咬住舌尖,嫉妒混杂着铁锈味在舌尖肆意蔓延开来。
——
宋鹤眠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听到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响,羞涩地轻声唤道:“君。”
吴羡好浑身猛地一僵,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直面眼前之人。
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走到床边,三指轻轻执起一旁红木盘里的“并蒂如意”,缓缓挑起宋鹤眠的盖头。
刹那间,一张清丽动人、泛着娇羞红晕的面容映入眼帘。
吴羡好不禁失神了片刻。
曾经,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今天这一幕,可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心中却莫名地没有曾经预想中的那份喜悦与激动。
“宋君,随我来。”吴羡好牵起他的手,两人一同走到桌边,这才发现桌上早已被宋鹤眠心摆好了两杯合卺酒。
看到这一幕,吴羡好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画册上的内容……难道,画册上的一切……竟都是真的吗?
刹那间,苦涩的滋味在齿间弥漫开来,吴羡好眼底的神情悄然黯淡了几分,她将满心的伤心深深藏于心底,看向宋鹤眠说道:“我突然想起,窗户还没关,能否请宋君帮我关一下?”
宋鹤眠闻言,依言起身去关窗。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吴羡好这般称呼自己为“宋君”,他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虽说依照礼制,新婚后子称呼正夫为姓加君字,合乎礼仪,可听吴羡好这般称他,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曾经的花灯夜,吴羡好亭亭立于桥头,忽地转身回头,身后烟花绚烂绽放,五彩斑斓。可在她望向自己的眼眸之中,却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那时,她亲昵地唤他:“阿眠。”
他明白了少了什么了,少了那一丝饱含爱意与缠绵的深情,那一缕满含欢喜与真心的温柔。
难道,真如旁人所言,吴羡好对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征服欲作祟?如今已然得偿所愿,所以那浅薄的喜爱便如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冷漠与厌烦了吗?
宋鹤眠的手微微颤抖着,将窗关好,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坐回桌边。
随后,在吴羡好的引导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两人颈,饮下各自手中的合卺酒。
吴羡好把酒盏轻轻放到桌子上,打算直接上床装睡。不料刚一起身,手腕便被宋鹤眠轻轻牵住。
吴羡好扭头望去,只见宋鹤眠仰起头,眼含期许地望向自己道:“主,可否还像从前那般……唤我阿眠。”
吴羡好微微失神,齿间的苦涩浓郁得几乎让她作呕。
……就这么爱许尽欢吗?爱到连“宋君”这样的称呼,都不愿让自己叫?
吴羡好垂眸,掩去眼中的伤心,抬起头,温柔一笑:“都依你。”说完,她轻轻拂下宋鹤眠的手,“阿眠,我有些累了,先上床休息,你稍后自己上来吧。”
言罢,她便自顾自地往床上走去。
新婚夜,依照规矩,本应由丈夫服侍子更衣沐浴,而后两人再行夫云雨之事。
宋鹤眠心想,定是主今天招待客人太过劳累了,所以才想早点歇息。
没关系,主安心睡吧,他会努力做一个体贴又温暖的丈夫,尽心尽力地伺候好她。
只是……
宋鹤眠怔怔地看着吴羡好推开自己的手,这还是第一次……他第一次这般主动示好,而她第一次主动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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