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1:直面自己的身体(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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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成为你的神明,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

无数次坐在窗边读书、喝茶时,你低头望着被白雪埋葬的花园,心底一阵感慨。莉莉丝初次见你时对你的那句评语,一直都没有出错。也许世界上有很多种读书和喝茶的姿势,但你一直都是一个姿势——右手作为常用手得到自由,左手始终被铐着铁手环,一道长长的铁链就是你在这个房间所有的自由

“你可真是一个阴郁、让人深感沉重的人。”

这是你们第一次面对面的会面——哪怕你已经看到过她的裸体、她呻吟的样子,已经闻到过她血液的味道、身体的芳香。米歇尔城堡的地牢阴冷无比,但从其灰尘遍布的样子能看出来,你何其有幸成为第一个入住的人——还是冠着米歇尔的姓氏。

书接上回,你在初拥仪式上杀死了自己的养父,直到北部血族长老出面之前,宴会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这怕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竟然有人会因为无法掌握眷属而被反噬死亡——血族的一生何其漫长,不单是因为他们能够吸食人类的生命力,还因为本身这个物种的强韧。况且弗里森·米歇尔还是现如今米歇尔家族的族长,统管着偌大的北部边境。

弗里森在你心里的那尊古老庄严的圣像就此瓦解和崩塌,从他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支离破碎。你很难向任何人描述出这种感觉,15岁之前你只被允许阅读各种童话故事和百科全书,初阶版本是安徒生和格林兄弟,再高阶一些是王尔德、黑塞和卡尔维诺。教授你文字的老师来自中央大陆,是一位戴着眼镜、留短发的女老师,她为你朗读《黑塞童话集》时,表情里带着的沉醉,但这沉醉不针对童话,而针对黑塞。你不止一次听到她以这样的句式造句:如果……就好了岁之后你开始阅读文学作品,但你仍然描述不出那种感觉。长久以来的信仰崩塌,又或者是,发现自己的信仰是如何脆弱和不堪一击,你轻轻一碰就到了,只是稍微靠近一下就浑身发抖的信仰,算不上什么好的信仰吧?

在审判庭上你始终沉默,一言不发。书记员把你的罪名列了很长一封牛皮纸,尽管每个人都戴着挡面的黑纱,你也能认出这书写你罪名的书记员是你的文字老师。所有人都高高地坐着,自上而下俯视着你,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比你高人一等,比你正义凛然。

好吧,我“杀”了自己的养父,这养父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悉心对待,模糊我的性别,掩盖我的欲念,可那又怎样,他给予了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给予我知识和光明的未来。好吧,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明明弗里森说我是一个女人,我却还要靠阴茎发情,我真是不折不扣、不伦不类的怪物。好吧,在审判庭上我一言不发,我不会说话,因为我死了,这也是一种错误吗?(“是。”)好吧,好吧……你无话可说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不是真实的,因为你感觉不到自己在经历那些事。无论是看着自己从小生活的城堡从金碧辉煌变得暗淡无光,还是被比你高上许多的强壮男仆押着送入地牢。一封审判书被前来传话的书记员扔到你身上,她不留情面地离开了,却始终戴着她的黑纱面罩。你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尘世间的一粒尘埃,又或者一个天使,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与莉莉丝的第一次会面。

“我是来拯救你的。”她如此解释自己的目的。

“我申请来当你的监护人,对你进行教化,从而让你在伟大的血族圣父洗清自己的罪恶。”她如此解释现状。

“以后这个古堡里只有我和你,还有几个女仆。”她如此描述未来。

“听着,海拉,沉默是一种错误。”她突然弯腰靠近铁笼中的你。

“好吧,你可真是一个阴郁、让人深感沉重的人。”眯起眼仔细描摹你的脸庞片刻,她又站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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