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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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告诉善善,”她没有看他,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若是对她说父亲错了,她一定要生气的

延光殿的另外一小半原本是宁月珠的,但今日这点地方也不属于她。宁月珠回去的时候柳婴正横在榻上,听见她进来就拉长了声音一唱三叹地念她的名字,说好殿下,请给奴奴一盏茶水吧。

宁月珠端着玉碗在榻边坐下,柳婴没骨头一样倚着她肩膀喝水,抱怨道你去了这么久,快要渴死我了。

水明明离她不到一丈远,但宁月珠并未说出口,她一向对这位表亲没有办法。

“怎么突然到王城来了?”宁月珠问她,“姨母最近好吗?”

柳婴已经从她肩头滑下去,将脑袋枕在了宁月珠腿上。她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回答:“啊呀,遇到几个纠缠不清的家伙,把母亲都弄烦了,我就被赶出来了嘛。”

“她好得很,也时常挂念你,”柳婴斜斜地扫了她一眼,“你的婚事叫她很不放心,所以命我来看一看——殿下,我看你这位丈夫不太对劲。”

她的评价让宁月珠心头一跳:“何出此言?”

“他见了我什么反应都没有,这应该吗?”柳婴故作惊讶地掩了掩嘴,“就算是你那个病得要死的叔父,也懂得偷偷摸我的手呢!”

宁月珠一把捂住了柳婴的下半张脸,轻声斥道少说胡话,柳婴用她的袖子蒙着头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支起脑袋,问宁月珠这几日可有功夫,陪她去宫外玩玩。

说到这里她起了一点兴致,一面向宁月珠念了几个名字,一面问她近来炎都的世家子弟哪一位更出风头。

柳婴竖起一根手指,认真强调:“要模样好、体格好的,只会写字画画的那些我不喜欢!”

“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宁月珠终于叹了一口气,“明日我有事做,后天一定陪你

宁敕即位后在朔地兴建了大小神庙无数,那里面究竟供奉了哪些神明,宁月珠也不很清楚。

炎都的日神殿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就在王城中心——此处原本是宁放训练禁军的武元阁,宁月珠已许久不曾进去,好在里面的布局陈设她还记得。

她在今日早些时候设法与她幼时的业师虞澹见了一面,虞大人新近拜了上卿,难得腾出功夫来与她讲了几句话,期间他没有解答她的任何疑问,而且严厉告诫了她不许再非议国师。

这是可以想见的结果,宁月珠并不气馁。她察觉到虞澹言语间对烛隐讳莫如深,仿佛是知晓内情的架势,她想,若她能设法找到点东西,或许可以从虞澹处套出话来。

神殿将武元阁的建筑留下了大半,那些暗门秘室都与宁月珠印象中的位置分毫不差,原先的战具库也仍在地下,内中的武器兵刃甚至没有动过,只是多了几架高大的铜制屉柜,封着神官们存放在此的密件典册。

宁月珠昨天已经来过一次,此刻翻箱倒柜起来熟练了不少,但殿内守卫众多,她不能久留,只好在昏暗烛光下胡乱捡出一堆,睁大眼睛匆匆检阅。

屉柜中最多的是何时何地曾行何种祭祀的底册,剩下的是她昨天就翻过的神官簿录,宁月珠头晕脑胀,然而读的尽是无用之语。

她放下手里的简帛,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战具库的南北两壁原先钉了数十盏灯盘,此刻仅燃着零星的三五盏。

灯火飘忽,乍亮乍灭,宁月珠回忆武元阁的形制,发现这座日神殿的改建之处都引致了奇异的幽暗,好像有人刻意要将光线约束在最低限度,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足够影影幢幢。

宁月珠不明白其中的用意,但她看出火光照不见的暗处、内室穹顶的下方仿佛正悬着一团臃肿阴影,形似一只怪模怪样的吊钟。宁月珠攀住屉柜向上跃起,吊钟轮廓已残,侧面敞开一个缺口。

她探手进去,从缺口处拿出了一只窄长银器。器身斑斑锈迹之下繁丽纹样依稀可辨,那花纹看起来居然相当眼熟,宁月珠几有恍惚之感,可惜盒盖与底座已锈蚀成了一体,实在不便打开查看。

门口守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宁月珠双手捏住银盒运力数次,硬是咬牙将它劈了开。她顾不得再看盒中所藏之物,只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塞进衣襟,翻身飞向了来时的暗道入口

麟川走出神殿时,一列持物的女侍就从他身边经过,似乎正在归拢祭典上用过的器皿。

他还是不太能分辨人的样貌,十数个衣着身量相仿的女侍于他应当毫无二致,然而今日他竟察觉到了不同——其中的某一个闻起来有点特别。

那是隐约的、新鲜植物的气味。

他低头去看的时候,那些一模一样的背影已经依次转过檐廊,踱出了他视线之外。

虽然他不知道哪一个是宁月珠,但他记得她昨夜水痕闪烁的头发。麟川走下殿前石阶,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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