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海市蜃楼(2 / 2)
所以米晓冉简直成了两头不靠了。
她不但得补英文,还得狂学粤语,进展还缓慢,学的吃力极了。那还能不难受啊?
但更让人难受的还是身份上的低人一等。
这话一点不夸张。
尽管所有美国人对“社会等级”这个词深恶痛绝,张口闭口都宣称他们的国家不存在等级差异,他们这里是民主平等的天堂。
但金钱主导一切和白人至上的优越感其实是一直是并存的。
所以无论从经济方面,还是肤色的角度出发,从共和国来这儿的人全都是垫底儿的,最不受尊重。
米晓冉才初到语言学校,就感受到了这其中的滋味。
因为她所到之处,但凡见其为东方人模样,长毛洋人便总要问她。
“日本人?还是新加坡人?”一旦答
对方还会锲而不舍地继续猜,“那是从港城来的吗?哈哈……从宝岛来
对方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的国家不是非常贫穷,文明素质不高吗?你怎么可能来自华夏内地?”
更让米晓冉伤心和感到无力的,是看人下菜碟儿哪儿都如是。
这种情况即使是在赵家也是一样。
就因为米晓冉的家里没有任何给予她经济帮助的可能,永远需要赵家反哺。
而大嫂林玉珍的娘家是搞塑料玩具的小老板。
米晓冉哪怕再拼命去讨公婆的喜欢,也比不了大嫂的地位。
像家里每逢重要的事儿,公婆都只会跟长媳商量,米晓冉连知情都没份。
甚至就连家里的佣人也只把林玉珍当成说话算的主家。
米晓冉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个走了运,嫁进赵家的大陆妹而已。
佣人们表面的客气下,内心的敷衍和轻视都是掩盖不住的,时时会流露出来。
所以米晓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什么也干不了的干等,等着拿到合法的身份。
只有到那时,她这些叫人头疼的处境,才会迎刃而解,一切都可以重新打鼓另开张。
可惜她又算错了。
很快,身份是拿到了,她也去考下了驾照,公婆甚至给她买了一辆旧的二手车。
但这个时候公婆又催促她和赵汉宇要孩子了。
认为她上学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如今后就在家帮大嫂管管家事,专心相夫教子。
这才是真正让米晓冉恐惧的地方。
她可不想千里迢迢来美国,就安心做一个不拿钱的保姆,给赵家生许多的孩子。
今后自己一切自由皆无,一举一动都要看赵家人的眼色。
更大的危险还在几年之后,女人都会老的,不老男人也会腻烦的。
一旦失去赵汉宇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本可以追求幸福。
可她白吃白喝白拿白用人家的,又有什么权力去反对呢?
于是只能是先答应下来微笑敷衍着,慢慢等待改变生活状态的机会。
为此,她心里难以避免的产生了一种自己作价把自己给卖了,退无可退的哀伤。
在1982年最后的三个月里,她在赵家的生活彻底失去了乐趣,好像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星球。
她特别想家,渴望回到京城家中我那安全、温暖的小床上。
而此时,她来美国才三个月的时间。
她非常清楚,摆在她面前的可不是几个月,几年来计算的时间。
于是她害怕了――面对着残忍的距离,和比距离更残忍的时间。
总算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语言水平有了些长进,交往的朋友也多了。
这让米晓冉在美国的生活方便了一些,也习惯了一些,但思乡之苦却丝毫不见好转。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她收看三大台的早晨新闻和晚间新闻,却只看到两条有关祖国大陆的消息。
而她所思念的不仅仅是家庭的爱抚,朋友们的友情,而是整个文化――与她有关的一切。文化上的隔绝远远超出语言上的障碍。
她想去了解、接受和适应,然而又本能地拒绝和抵制。
这种感受,没有亲身体验的人也许是很难理解的。
甚至由于国际长途必须得用电话大楼的专门电话才能接通。
米晓冉唯一的排解思念家人的方式,也只有写那些报喜不报忧的家信。
然后就是发呆、胡思乱想。
渐渐地,思念和渴望转成了一种潜意识。
她常常梦见亲人、朋友,早上醒来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也许这就使她养成了一起床便冲进淋浴房的习惯,似乎要把所有的空虚、困惑用水洗掉,然后拿起书包就去教室上课。
但好在深爱她的丈夫赵汉宇,又给她带来了一个迎接新生活的契机。
在她不断的有意诱导下,赵汉宇收了玩儿心,也不打算帮家里管理生意,他开始找工作了。
终于在除夕前一天,他凭着自己出色的学历,得到了一家金融贷款公司的聘用通知,年薪两万美金。
于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在京城除夕晚八点,也是纽约除夕的早七点的时候,
与米师傅、米婶儿和米晓卉一家三口守着彩电,吃着年夜饭大不相同。
身在纽约的米晓冉,根本顾不上对家人的思念,正用尽解数在床上痴缠着丈夫赵汉宇,索要她的新年礼物。
“求你了,亲爱的,过了今天,你就跟家里说好不好?无论如何,你可一定得坚持咱们的决定,好不好……”
“好的好的,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去曼哈顿上班一定会带上你的。我也希望尽快变成二人世界。不骗你,房子我都已经开始让经纪人去找了……”
赵汉宇的回答让米晓冉多少安了心。
可说实话,这个春节对她而言,恐怕是最艰难的一个春节。
因为赵家人绝对不会轻易就让他们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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